
一九九三年那个夏天,热得真够劲儿。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,跟个烧透了的白炽灯似的,把柏油路面都晒得发了软,踩上去黏糊糊的。礼拜六,厂里放假,我被老娘念叨得没法子,只好顶着日头去镇上的大集采买。
空气里混杂着泥土味儿、牲畜的膻气,还有熟食摊子飘过来的油腻腻的香气,人声鼎沸,吵得人脑仁疼。我穿着一件洗得领口都有些泄了的白色汗衫,深蓝色的确良裤子,汗珠子顺着脊梁沟往下淌,只想赶紧买完东西回家冲个凉水澡。
就在这人挤人的集市上,我一眼就看见了她。
杨春花。
她站在一个吹糖人的摊子前,微微弯着腰,看得入神。摊主老大爷手里那团焦黄色的糖稀,在他手里一捏、一吹,就变成了活灵活现的一只小公鸡。她穿着一件白底蓝碎花的连衣裙,料子很薄,让阳光一照,隐隐勾勒出纤细的腰身。头发乌黑,扎成一束清爽的马尾,露出光洁的脖颈。几年不见,她好像完全长开了,褪去了少女的青涩,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婉。
展开剩余93%她看着那只糖人小公鸡,嘴角弯弯的,眼睛里亮晶晶的,那笑意,比这毒日头还要耀眼,一下子就把这乱糟糟、闹哄哄的集市,照得亮堂了起来。
我的心没来由地跳快了几拍。脚步顿了顿,犹豫着是该上前打个招呼,还是装作没看见悄悄走开。高中毕业三年了,大家各奔东西,见了面,说什么呢?
正踌躇着,她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,忽然转过头来。目光对上的一刹那,她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,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立刻漾满了惊喜。
“李向东?”她的声音还像以前那样,清清亮亮的,带着点软糯。
“杨春花。”我赶紧应了一声,扯出个有点僵的笑,走过去,“真巧啊,你也来赶集。”
“嗯,”她点点头,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,像是抹了上好的胭脂,“家里缺点针头线脑,我娘让我来买点。”
我们俩就隔着那个糖人摊子,傻站着。老大爷吹好了小公鸡,递给她旁边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。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,耳边只有集市上的嘈杂。
我搜肠刮肚地想找点话说,问她现在在哪儿上班,还是……听说镇上新开了家服装店?话在嘴边滚了几个来回,都觉得不合适。
还是她先开了口,声音却比刚才低了许多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:“向东,听说……你在机械厂上班,手艺特别好?”
“啊,还行吧,”我挠了挠头,“就是跟机器打交道,混口饭吃。”
她低下头,用脚尖轻轻碾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子,耳根子慢慢红了起来,一直蔓延到脖颈。沉默了几秒,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,抬起头,飞快地看了我一眼,又迅速垂下眼帘,声音轻得我几乎要凑过去才能听清:
“那个……我家的缝纫机,好像……好像坏了,老是卡线。你……你能……能来帮我修修吗?”
说完这句,她的脸颊已经红得像熟透的苹果,连鼻尖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。她不敢看我,目光飘忽着,最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又补了一句,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:
“我爹娘……他们……今晚不在家。”
最后那几个字,轻飘飘的,却像一颗小石子,“噗通”一声投进了我心里那口古井,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。
我愣住了。心脏像是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,然后开始不受控制地“咚咚”狂跳起来,撞得胸口发麻。一股热流“嗡”地一下冲上了头顶。
缝纫机坏了?修缝纫机?
她爹娘今晚不在家?
这……这是什么意思?
脑子里乱糟糟的,像塞了一团麻。可就在这一片混乱中,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一幕旧日场景。
是高三那年春天。有一天放学,我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军用书包回家,感觉书包沉了不少。掏出来一看,里面莫名其妙多了一双崭新的布鞋。黑色的千层底,白色的鞋帮,纳得密密实实,针脚又细又匀,一看就是下了大工夫的。鞋子里没有夹任何字条,可我当时不知怎么的,心里第一个冒出来的,就是坐在我前排,那个总是安安静静、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儿一样的杨春花。她那时候,好像经常偷偷回头看我和后排的男生打闹,有一次我打完篮球回来,满头大汗,她还红着脸递给我一张干净的手帕。
我当时握着那双布鞋,心里又暖又慌,想去问她,又不敢。一个大小伙子,怎么好意思去问一个姑娘家是不是送了鞋给自己?那不成耍流氓了?后来,那双鞋我一次也没舍得穿,一直宝贝似的收在柜子里。再后来,毕业了,大家各奔东西,这事儿,也就成了我心里一个朦朦胧胧的,带着点皂角清香的秘密。
此刻,看着眼前这个脸颊绯红、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粉霞的姑娘,那个关于布鞋的秘密,仿佛突然被唤醒了,带着灼人的温度。
“啊……修……修缝纫机啊?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发干,嗓子眼像是堵了团棉花,“行……行啊。”
她猛地抬起头,眼睛里的光彩瞬间亮得惊人,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喜悦,还有更深处的,我看不懂的羞涩和期待。
“真的?”她声音里带着雀跃。
“嗯。”我用力点头,感觉自己像个愣头青,“我……我晚上过去。”
“好!”她飞快地报了个地址,还是她们家老位置,我记得。说完,她像是怕我反悔,又像是羞得待不住了,小声说了句“那我等你”,便转身挤进了人群里,那碎花连衣裙的背影,很快消失在攒动的人头中。
我站在原地,手里还拎着老娘让买的酱油瓶子,心里头却像开了锅的滚水,咕嘟咕嘟冒着泡,烫得厉害。下午剩下的时间,我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,在集市上转悠了啥,买了啥,全不记得了。只记得那明晃晃的太阳,和心里那头四处乱撞的小鹿。
回到家,老娘看我魂不守舍的样子,还摸了摸我额头,问我是不是中暑了。我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,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小屋。
从柜子最里头,翻出了那双用油纸包得好好的布鞋。黑色的底,白色的帮,一点灰尘都没有。我用手摩挲着那些细密整齐的针脚,眼前全是杨春花那双含着水光、带着羞怯的眼睛。
是她。一定是她。
这个认知,让我的心跳得更快了,带着一种酸酸甜甜的胀痛。
好不容易熬到日头西斜,天色擦黑。我胡乱扒了几口晚饭,就说厂里晚上有事,要出去一趟。老娘狐疑地看了我一眼,也没多问。
我洗了把脸,换上了一件半新的浅蓝色衬衣,还是过年时厂里发的福利。对着家里那块模糊不清的镜子照了又照,把头发用手沾水捋了又捋。想了想,又从床底下拖出我的木头工具箱,打开检查了一下。扳手、钳子、螺丝刀……家伙事儿都齐全。可看着这些冷冰冰的铁家伙,我又觉得自己有点傻。
她家……真的只是缝纫机坏了吗?
怀着这种忐忑又火烫的心情,我拎着工具箱,走出了家门。
夏夜的风带着一丝凉意,吹在脸上,却吹不散我心头的燥热。去她家的路不算远,我却走得慢吞吞,心里演练了无数遍见面的说辞。怎么说第一句话?是直接问缝纫机在哪儿?还是……先聊聊别的?
月光很好,清清泠泠地洒下来,给青石板路铺上了一层银霜。路两旁的草丛里,虫鸣声此起彼伏,叫得人心慌意乱。
终于,还是走到了她家门口。那是一座带着个小院的平房,黑漆的木门虚掩着,里面透出温暖的黄色灯光。
我站在门口,深吸了好几口气,才抬手,轻轻敲了敲门。
“来了!”里面传来她清脆的应答声,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她站在门里,显然是精心打扮过。换了一件藕荷色的短袖上衣,下身是一条黑色的长裙,头发重新梳过,光洁地拢在脑后,露出饱满的额头。脸上洗过了,干干净净的,在灯光下,像是上好的细白瓷。
她看到我,脸上刚刚褪下去一点的红潮又涌了上来,眼神躲闪着,不敢直视我的眼睛。
“你……你来啦。”她侧身让开,“快进来吧。”
我“嗯”了一声,拎着工具箱,有些拘谨地迈过门槛。堂屋里收拾得很干净,八仙桌上铺着钩花的白色桌布,正中放着一盏玻璃罩子的煤油灯,灯捻儿挑得亮亮的。
“缝纫机……在里屋。”她低声说着,引我往东边的屋子走。
我跟着她走进去。那似乎是她的房间,空气里有股淡淡的、好闻的雪花膏的香气。靠墙的位置,果然摆着一台老式的“蝴蝶牌”缝纫机,擦得锃亮,机头上还盖着一块碎布拼成的盖布。
“就是……就是老是卡线,走不动。”她指着缝纫机,声音细细的。
我把工具箱放在地上,走过去,掀开盖布。故作镇定地这里摸摸,那里看看,其实心跳得跟打鼓一样,根本静不下心来检查。我扳动一下轮子,又低头看看梭床。
“我……我给你倒杯水。”她说着,转身出去了。
我趁这机会,赶紧深呼吸,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机器上。仔细检查了一番,发现只是梭床里缠住了一小撮棉絮,导致送布牙和梭壳不同步,才卡线的。其实是个很小的问题,用镊子把棉絮夹出来,再上点油润滑一下就行了。
我蹲下身,从工具箱里拿出镊子和一小瓶机油。这时,她端着一杯水进来了,默默地放在我旁边的凳子上。
屋子里很安静,只有我摆弄机器发出的轻微金属碰撞声,和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。
我几下就把那点棉絮清理干净,又给几个活动部件上了点油。然后直起身,拍了拍手:“好了,应该没问题了,你试试。”
她“哦”了一声,走到缝纫机前坐下,从旁边的针线簸箩里拿起一小块布头,穿上线,脚踩在踏板上。
“哒哒哒……哒哒哒……”
缝纫机发出了轻快而流畅的声音,针脚均匀地落在布片上。
“真的好了!”她转过头来看我,眼睛里满是欣喜和……一种如释重负,“向东,你真厉害。”
我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,搓了搓手:“小毛病,不值一提。”
她停下踩踏板的动作,房间里瞬间又安静下来。只有那盏煤油灯,灯焰偶尔轻微地爆一下,发出“噼啪”的微响。
她坐在缝纫机前,没有起身。我站在她旁边,也没有动。空气仿佛凝固了,一种无形的、黏稠的东西在我们之间流淌,带着雪花膏的香气和她身上淡淡的体温。
我看着她微微低垂的侧脸,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,鼻尖秀气,嘴唇抿着,似乎有些紧张。那双曾经给我塞过布鞋的手,此刻正无意识地绞着那块刚缝过的布头。
之前那些演练了无数遍的说辞,此刻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。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,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强烈。
那双布鞋……今晚的缝纫机……她红透的脸颊……
她心里,是有我的。
这个认知给了我莫大的勇气。我深吸一口气,感觉胸腔里都被一种滚烫的情绪填满了。我向前迈了一小步,靠近她。
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靠近,身体几不可查地轻轻颤抖了一下,却没有躲闪,也没有抬头,只是绞着布头的手指更用力了,指节都有些发白。
我伸出手,没有去碰任何工具,而是轻轻地,带着试探,覆上了她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。
冰凉。却在触碰到的瞬间,猛地一颤,像是受惊的小鸟。
她的手很小,很软,在我的掌心里,微微发抖。
她没有抽走。
这一刻,时间仿佛静止了。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,也能听到她变得急促的呼吸声。煤油灯的光晕笼罩着我们,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壁上,交叠在一起。
我的手心开始出汗,有点湿漉漉的,却把她冰凉的手握得更紧了些。仿佛过了很久,又仿佛只是一瞬。
她终于慢慢地,极其缓慢地,抬起了头。
脸颊上那两朵红云,比之前在集市上时更加浓艳,一直蔓延到了耳后,眼睛里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,亮得惊人,带着少女独有的娇羞和一种全然的、不设防的信任。她就那样看着我,嘴唇微微翕动,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一切都不需要再说明了。
我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,心里涨满了酸涩又甜蜜的柔情。什么缝纫机,什么修机器,都不过是笨拙的借口,是两颗年轻的心,想要靠近彼此,而找到的蹩脚理由。
我手上稍稍用力,将她那只依旧有些颤抖的小手,完全地、坚定地握在了我的掌心里。
“春花……”我哑着嗓子,低低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。
她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,像是蝴蝶的翅膀。然后,她极其轻微地,回握了一下我的手。
那晚,我最终也没有“修”好那台缝纫机。
或者说,我修好了它,但它已经完全不重要了。
我们俩就坐在她房间的那张旧藤椅上,说了很久很久的话。说高中时候的趣事,说毕业这几年的各自经历,说工作中的烦恼,也说对未来的模糊憧憬。大部分时间是我在说,她在听,偶尔插一两句,声音软软的。她的手一直被我握在手里,从最初的冰凉、颤抖,渐渐变得温暖,甚至滚烫。
我们谁也没有再提那双布鞋,但彼此心里都明镜似的。
窗外的虫鸣不知何时安静了下去,月亮升得老高,银辉透过窗棂洒进来,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光影。
直到远处传来几声狗吠,预示着夜已深沉,我才猛然惊觉时间不早了。
“我……我该走了。”我有些不舍地松开她的手。
她脸上掠过一丝失落,但还是点了点头,站起身:“嗯。”
送我到大门口,她倚着门框,月光照在她身上,像是披了一层柔光。
“路上小心。”她轻声说。
“嗯,”我走了两步,又回头,看着她,“春花,我……我下次休息,能再来找你吗?”
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,用力地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那一刻,我心里像是有无数朵烟花,“嘭”地一下,齐齐炸开,绚烂无比。
回去的路,我几乎是踩着棉花走回去的,浑身轻快得快要飞起来。夏夜的风拂在脸上,不再是燥热,而是说不出的舒爽惬意。天上的星星,似乎也比往常更亮、更密了。
从那晚以后,我和春花的关系,就像是春天里抽条的柳枝,迅速地生长、蔓延开来。
我几乎每个休息日都会去找她。有时候是约她去看一场露天电影,人挤人的场子里,我鼓起勇气悄悄拉住她的手,她挣了一下没挣脱,也就红着脸任由我握着,掌心都是汗。有时候是去镇子外的小河边散步,河水潺潺,两岸是茂密的芦苇,我们并排走着,说些没营养的闲话,却能傻笑半天。更多的时候,我只是去她家坐坐,她爹娘后来也知道了,对我很是客气。我们就在她家的堂屋里,或者她的小房间里,她做她的针线活,我看我的书,偶尔抬头目光撞上,相视一笑,心里就甜得像是泡在了蜜罐子里。
那台蝴蝶牌缝纫机,后来倒是真的又坏过一次,挺严重,针杆都有些歪了。我正儿八经地带着工具,花了小半天功夫才给它修好。修的时候,春花就搬个小凳子坐在我旁边,给我递工具,看着我忙活,眼神里全是崇拜和依赖。修好以后,她用它给我做了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衣,针脚细密得跟她当年纳的鞋底一样。我穿上那件衬衣,在机械厂那群光棍兄弟面前,很是显摆了一阵子。
时光荏苒,如同白驹过隙。
一转眼,竟是二十多年过去了。
那个夏夜仿佛还在昨天,可我们的女儿,都已经到了要出嫁的年纪。
周末的下午,阳光透过落地窗,洒满一室暖意。女儿的房间门开着,能看见她坐在里面,低着头,正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婚纱上缝着最后一颗珍珠亮片。那婚纱是她自己设计的,简约又大方。
春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戴着老花镜,在翻看一本旧相册。我也坐在旁边,手里拿着报纸,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女儿的房间,又落到春花身上。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,眼角有了细密的纹路,但那份温柔和娴静,却从未改变。
房间里,女儿终于缝好了最后一针,拿起小巧的剪刀,“咔哒”一声剪断了线头。她举起那件洁白的嫁衣,对着光仔细端详,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。
然后,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,抬起头,望向客厅里的我们,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和狡黠的光:
“妈,”她声音甜甜的,带着调侃,“我小时候就听巷子里的叔叔阿姨说,您跟爸爸的缘分,是当年修缝纫机修来的?真的假的呀?爸还有这手艺呢?”
我正在装模作样看报纸的手顿住了。
春花翻动相册的手指也停了下来。
客厅里安静了一瞬。
我抬起头,正好对上春花望过来的目光。
二十多年的岁月仿佛在这一刻被压缩,回溯。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站在糖人摊前,穿着碎花裙子,笑靥如花的姑娘;看到了那个在煤油灯下,脸颊绯红,小手冰凉,任由我握住的姑娘。
春花的脸上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迅速弥漫开一片红晕。那红晕,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,跟当年那个夏夜,一模一样。
她有些嗔怪地瞥了我一眼,那眼神里,有羞涩,有甜蜜,有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温柔,还有一丝属于我们两个人的、心照不宣的秘密。
然后,她转过头,看着女儿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娇嗔,轻轻“呸”了一声:
“你听他瞎说……”
那尾音拖得长长的,带着化不开的甜蜜和赧然,消散在午后温暖的阳光里。
我放下报纸,忍不住“嘿嘿”地笑了起来。
女儿看着我们,眼睛滴溜溜地转着,也“噗嗤”一声笑了,显然并不相信她妈妈这套说辞。
阳光正好,满室皆春。
那台老掉牙的“蝴蝶牌”缝纫机,早就被我们收进了储藏室,蒙上了灰尘。
但它曾经“哒哒哒”响过的声音,却仿佛一直萦绕在岁月里,从未停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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